我对苦难的感知力越来越强。
经常对某件刚刚发生的事隐隐产生不好的感受,而这些事的后续发展也正好印证了我的担忧。
类似的事情经历得多了,我惊恐发觉,自己可以准确无误预判苦难和苦难降临时的模样。
更够提前感知苦难,并不是什么好事,只会徒增困扰,忘记注意幸福的所在。
钝感力才是幸福的模样。
前段时间修路,正吃着中午饭,前一秒思绪还在四处游荡、放空,下一秒脑子一个激灵,吓了自己一跳。
下在地下的水管不会被铲车挖断,被压路机压断吧。
我把这担忧告诉了我爸,他轻飘飘一句“没事”。
我立马闭了嘴,再也不提此事,我知道他不会听,所以我只说这一次。
我尽量无视心里那块不断生长的阴影,直到两天前,我连着洗了两洗衣机的衣服,脏水不断从洗菜盆的下水道溢出来,泡了大半个厨房。
我的担忧成真了。
一锨一锨挖开土层,土层之下,是已碎得稀里哗啦的管子。
过量的洗衣水冲碎了最后一层窗户纸,让真相大白。
我妈恍然想起,难怪最近厨房总笼罩着一股下水道往外泛的臭味。
去年冬天,北风横冲直撞了好几天,我去给狗喂食。
拴狗的百年柳树在呜呜的风声里吱嘎作响,因担心狗子的安全,抬头查看。
粗壮的树干已断裂开粗而深的缝子,随着巨大树冠的每一次摇摆开开合合。
我赶忙回去报告了我爸,幸运的是他重视了,绕着柳树左一圈右一圈查看,震惊地啧啧:熬油,裂那么大的缝子。
不幸的是他的重视有限。我望着危险地斜伸在猪棚上方的树冠,提醒他让村里出人赶紧给割了,万一倒了,损失还能由村里赔,自己割,割不好自己担责任,而且那棵树是村里的。
万万没想到他压根没打算割,他说“没事”。
我闭了嘴。
第二天再去,我爸在树干裂缝处圈了一圈铁丝,我哑然失笑。
只能在心里默念这风不要连天地刮,以免伤了来不及躲避的狗子。
在这之后不到一个周,那天夜里风呼啸着刮了一整夜。
我早上去看狗,那棵柳树的树干终于承受不住树冠的重量,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倒下了,压塌了一片猪棚顶。
除了精准感知事件的不幸之外,清晰洞察人性的阴暗诡秘,才是让我更难以启齿,甚至无法自愈的。
随着苦难感知力越来越强,对幸福的敏感度越来越差。
总是习惯性推测最差的结果,从而过于关注悲剧和人性阴暗面的暴露,失去了对美好可能发生的想象和信任感。
美好真正发生时,只觉得过于短暂,还未来得及看清楚,就消逝了。
每次苦难来临,我只能面无表情站着,无力、麻木地看着它发生。
一直觉得2024刚刚开始,日历却告诉我,2024只剩了两个多月。
拥有超强钝感力,一心一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,享受孤独的愉悦,好像也只是昨天的事,其实那已经过去很久很久。
久到面目全非了。